第251章 担心什么（1/2）

狐狸，为什么还没睡着，你是难过还是在担心着什么？

好半天，皇甫淼终于有了反应，很慢很慢的抬起手，将女子柔嫩的手握住，放在自己的心口处。疼痛汹涌而来，会不会就这样疼到死去？微眯着双眼，不敢完全合上，不知那道白光今夜会不会放过自己？不知道还会不会梦见母后曾经冷峻的面容，也不知道会不会梦见磬月殿宫女日夜的惨叫声。曾经的母后做下了无数的坏事，可是现在的自己却都已经记得不甚清楚，唯一记得的就只剩下耳畔纠缠不断的惨叫声，那是母后下令严惩宫人。那些女子最后都逃离了磬月殿，甚至连年老的嬷嬷们也不想呆在自己身边，最后纷纷离开。偌大的宫殿就只剩下自己和侍卫，侍卫多是母后身边调过来的旧人，偶尔有几个是当年入宫的新人，却也是母后亲自挑选的，或多或少都与后宫之主有些牵扯不断的联系。自己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，一举一动，无一不是在母后的掌控之中。一生一世，曾经以为自己会永远解脱不了的禁锢，而今烟消云散。如果母后如花的容颜一般，绚丽绽放却不是一瞬，而是整整数年，就在别人习惯了这种耀眼夺目，以为千百年依旧是这样的情景时，颓然风逝。消失的那么快，快到来不及告别，快到来不及怀念，来不及仔细看上一眼。

事到如今，应该去恨吗？可是又要去恨谁呢？恨母后自己坏事做尽，如今被人陷害毒杀吗？可是如果不是遇见了她挚爱的男子，她又怎么会痛下杀手对无辜之人？一位老嬷嬷曾经告诉过自己，她是立过功的，曾经为数十年前刚刚登基的先皇挡下了刺客的三刀，后来先皇便让她衣锦还乡，可是她却不愿意，因为她当年是被爹娘卖进宫的，为了给幼弟迎娶心爱的女子，她这个做姐姐的被卖到宫里，从此再无瓜葛生死勿论。她执意留在宫中，并向先皇请求将赏赐换成她想要的，先皇仁慈自然是允许了，这个赏赐便是她可以挑选她想要伺候的主子，但是机会只有一次。这一等，便是三年有余，期间不少嫔妃想要她，因为忠心耿耿的宫人除了自己的老家人外，分外难寻，可是都被她婉拒。直到那一日，母后被封了贵人。嬷嬷便跟了母后。因为在母后还不是贵人时，在宫中过得十分艰辛，却依旧保有一颗纯心，她救下了受伤的小鸟，不是简单的投食喂水，而是弄伤自己然后到御医馆去向小学徒求药。皇甫淼至今仍然记得那位老嬷嬷说的话，一个人在不伤及自己时，或许会慷慨的伸出援手，去拯救其他的可怜人，但是一旦触动己身，就很少有人还会施救，更少有人会伤害自己去救人，极少有人愿意不顾麻烦的从头救到尾。若是有这样一个人，那么她值得所有人去疼爱。母后曾经是这样的一名女子，无权无势时，根本不会有人对她多看一眼，她自然也没有必要去演一场这样繁琐的戏去给别人看，只是本心如此。可是最后，却成为大权在握的狠心帝后。

恨父皇吗？该恨他的用情不专？可是父皇这些年来虽然常常选妃，却从不曾有过任何一名妃子能够触动母后的地位。父皇是极爱母后的吧！那种情深入骨的眼神，毫不遮掩的袒护，时时刻刻宣告着他对母后的爱恋。不说无数的赏赐，也不说进贡的极品，更不要说专门为母后修建的亭台楼阁，即便最后母后已经不再看向他，他还是心心念念着母后。二十年的光景，或许对于普通百姓，家中有钱，尚且会纳妾宠姬，可是身在万花丛中的帝王却一直深爱着同一名女子。那样的目光自己永远不会忘记。常言道，帝王无心冷情，可是自己的父皇却是带着温暖，炙热爱恋的男子。

恨太子吗？可是要恨他什么？如何去恨？恨他幼时为何不曾与他母后一同被毒杀吗？恨他为什么能够安然无恙的活在冷宫吗？恨他几次被送去做人质都平安返回吗？恨他得不到父皇的半分宠爱也还是长大成年吗？

细数曾经有过的种种，似乎每一样都是自己欠了他的。母后夺走了他母后的位置，让他从一国尊贵的太子一夜之间成为冷宫流放的皇嗣。自己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目光，让父皇全部的关注都放在了自己身上，他从未得到过任何一分的父子之情。甚至连身边唯一的太傅，都在众嫔妃的陷害之下，死状凄惨。可是自己知道，那不是众嫔妃的主意，那是母后的命令。层出不穷的手段，栽赃陷害也好，落井下石也好，母后做了什么，或许别人不知道，可是自己却是知道的。母后想让太子废位，自己从头到尾都知道，几番阻止却收效甚微。

恨他夺走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？皇甫淼的一只手下意识的攥紧，指甲陷入掌心里，尖锐的刺痛着心。应该去恨的！应该将她永远扣留在自己身边的！应该不顾一切的带她远走高飞的！太子对她并不好！让她为他伤心落泪已经不只是一次了！甚至将她压在云陌做人质来换他的时间去争夺功名！她却一直在为他出头，保护他不被伤害，给他足够的时间！而他却至始至终都不曾给她过一个名分！超过时限的秀女，大启才女，云陌的公主，太子伴读！似乎她的地位水涨船高，可是谁又知道她的身份其实一直都没有发生过变化！她在他面前，永远都还是那个刚进宫的落魄女子，所以他不屑于给她一场期待已久的幸福！

哪怕就是此刻，她为他诞下皇嗣，让他从孤家寡人变成儿女双全，他却依旧没有给她，她应得的那份幸福！甚至都没有照顾好她！否则她又怎么会千里奔袭来到自己身边！

皇甫淼身上的冷汗，湿透了厚实的衣衫。后怕。从国都到边境，是多么遥远的路程，她没有半点功夫，却飞骑而来。如果半路上出了什么事情，自己简直不敢想象！

察觉到皇甫淼的僵硬，孙渺缈半起身，“狐狸，你，在想什么？”

“明天。”皇甫淼睁开双眼，脸色有一丝灰败。很多事情是不能让她知道的，徒劳无益。

“那也要等到天亮了才能知道，”声音放得很轻柔，“你一直不睡，眼前就永远都是黑夜。”

皇甫淼翕动了一下嘴唇，最终没有再说什么。永夜，未必是件坏事。如果夜色能够留住你，那么就算是沉浸在永远也看不到天日的墨色中，又如何！只怕是我睡着了，就连你，也是要走的吧。离开，所有人都会离开。父皇，母后，然后是渺缈。

孙渺缈微微皱眉，翻身从皇甫淼身上跨过，面对面整个人陷在男子怀中。

“睡吧，狐狸，别怕。”他是不应该会怕的，会怕的是她。

不知是何时睡着的，似乎怀中的温热一直都在，女子缠绵的呼吸如同一道暖风般一直拂过自己胸前，那处冰冷的胸口。夜色终于还是过去了，睡醒之后，头痛欲裂。似乎是做了什么恶梦，又似乎是不曾有过的。只是眼前的那道白光，终于不曾来了。她解了自己的结。

缓缓睁开双眼，大帐中仍然维持着睡前前看到的模样，只是身边少了她。她还是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