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 贺师傅（2/2）

守门的人一听说‘金枝’两个字，话都没听全，急急忙忙地打开了门，一脸的笑意，“我当是谁，原来是贺师傅，您快请进，这么冷的天，您怎么亲自来了？”口气也相当的客气。

贺师傅冲他一笑，脚步轻快地进了门。守门的是个中年壮汉，一脸的凶悍，看模样除了在后院守门之外，还肩负着打手之类的角色。事关金枝，他可不敢怠慢，急忙带着贺师傅过了两个院子，“贺师傅，您在这里稍候一下，里面是姑娘们住的地方，我们这些粗人不能随意出入，我去叫个老成持重的仆妇领着您。”

贺师傅久来这里，自然知道规矩，笑着点头答应，“不急。”

“您不急，怕金枝姑娘等急了。”那人急匆匆地走远了，不一会儿领着一个中年仆妇转了回来，“贺师傅，您跟着她吧。”

贺师傅忙道了谢，跟着那仆妇穿过花园，往金枝所住的小院走去。

在水一方的这后院原是个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的祖宅，后来家族举家倾族地搬迁去了南京，这里就空了出来，历经了几手，最终给在水一方买下来，做起了这种营生。当初设计这院子的人若是知道了，不知要做何感想。贺师傅看着初冬萧索的花园，颇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。

半路上遇到了瑜美，穿着一件橙黄色的大衣，白色的裘领趁着雪白如玉的小脸，她见到贺师傅，很熟悉地打了个招呼，“贺师傅，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？”

贺师傅忙行了个礼，“回姑娘的话，是给金枝姑娘送衣服来了。”

瑜美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艳羡，“是吗？贺师傅的手艺是整个上海滩都出名的，咱们这后院里的几十口人，怕也只有她能穿得起您的衣服了。”

“姑娘说得哪里话，您想穿，随时叫我过来做就是了。”贺师傅态度恭谨地说道。

瑜美嗯了一声，轻轻点了点头，“有您这句话，我就安心了，金枝姐的性子急，您还是赶紧送东西去吧，别晚了惹得她不高兴，回头再把气儿撒到我的身上来。”口气中难免对金枝有些忌惮。

贺师傅就应了声是，绕开她走了。

到了金枝所住的小院门口，领路的中年仆妇小心翼翼地上前拍了拍门，不一会儿门吱呀开了一条小缝，小翠疑惑地伸出头来，“什么事儿？”瞥到妇人身后的贺师傅之后，立刻笑盈盈地敞开了门，“是贺师傅来了？我们家姑娘前两天还念叨您呢，说是秋日做的衣裳，您要是再不送来，估摸着只能留到明年春天穿了。”随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钱的零钞，送到那领路妇人的手中，“拿去喝茶吧。”

那妇人自是喜不自胜，嘴上还要说些场面话，“都是分内的事儿，不敢讨姑娘的赏。”这小翠只是伺候金枝的一个丫鬟，她们也要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姑娘，唯恐惹她不高兴，回头在金枝耳边说些难听的话，以后的日子也就不用过了。

小翠轻蔑地看了她一眼，“你也不是刚来后院的新人，咱们金枝姑娘的院子从来不让人白跑，大冷天的你辛苦领了人来，赶紧接着钱回去吧。”

那妇人不敢再说，喜滋滋地接过了钱，千恩万谢的走了。

小翠把贺师傅领进院，亲自送到了内室，隔着一扇屏风，只见金枝正在对镜梳妆，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头，一见贺师傅，笑盈盈地站起了身，“贺师傅您可来了，再不来我都没衣裳穿了。”

贺师傅忙行了礼，问了好，这才规规矩矩地说道，“姑娘且别嫌弃慢，先看看衣裳的手工再说。这上面的花纹可全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，慢工出细活，不敢拿不成形的东西糊弄姑娘。”一边说，一边将怀抱着的金色包袱放到了桌子上，小心翼翼地打开了。

几件做工精美的衣服就展现在金枝的面前。金枝也是见过大场面的，好东西见过了不少，随意地翻了几眼，视线落在了一件黑底上绣满了绿牡丹的旗袍上，“咦，这衣服还有点儿意思。”

贺师傅忙说，“上次来时，见姑娘的廊下养了几盆绿牡丹，知道姑娘是爱花之人，我就做主让人绣了花样出来。这底料是从亚细亚洋行进来的货，质地柔软，是款难得的好料子。”

金枝似乎极为满意，对小翠说道，“你去取一千块钱来给贺师傅。”

贺师傅忙说，“可用不了这么多！可用不了这么多！”

金枝笑道，“余下的全当我给您的辛苦钱，您不用和我客气。”又拿出两件洋装来看了看，也还算满意，笑容也更盛了。贺师傅拿了钱，又稍留了一会儿，就起身告辞，小翠把他送到门口之后，这才折返回来，“这贺师傅也真有意思，还亲自把衣服送过来了，就算他不来，咱们还能少了他一分钱不成？真是个老狐狸，小算盘打得倒是很精明。”

金枝淡淡地说道，“这钱不花，留在手里也没什么用，他用心给我做衣服，我自然不会亏待他的。”拿着衣服往身上比了比，忽然问道，“对了，后院说要采买下人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？”

“好像没什么起色。”小翠精明地回答道，“眼下这个时节，本身就不是买下人的时间，何况也不见得来了人就能做得惯。”她说得委婉，把别人一听到后院做的这个买卖后就咬死不做说成了做不惯，“上次我陪必欢去在水一方时，看到新来的舞女中有几个还算聪明伶俐的主儿，随意叫过来一个就是了。”

“你说得简单。”金枝把衣服放下，脸色淡淡的，“那人是大老板花了多大的力气找回来的？你说要就要？五爷肯给骂？何况送到后院来伺候人，人家姑娘也不见得同意啊。”

小翠眼珠一转，计上心头，“不如安排个人，在前院弄出点儿事来，让这人在那边搞出些错留不住，大老板和五爷也说不出什么来吧？”

“这倒是个好主意。”金枝笑望了小翠一眼，“这件事儿你去安排，早点儿定下来也好。我和她的关系，也真是不能再拖了……”

小翠冷笑了一声，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