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4章 烟华城之战（2/2）
月如初一扬袖，指着前方仍坚持在阻击战线上的大梁士兵们，高声呼道：“看到了吗？他们为了保护烟华城，为了保护你们，为了保护烟华海的亲人们，连退一步都不肯，死也要死在原地！那么你们呢？难道要等到他们全部战死才肯出门迎敌！？”
她高声呼道：“死守城池永远是被动之举，何不就来个背水一战，全都出城去跟敌军大干一场？！古来以少胜多之例层出不穷，常言道：兵不畏死敌必克！我大梁男儿各个都该是铮铮铁骨，若是连自己的家园和家人都守护不了，还有何颜面以男子自居？”
将士们全然目瞪口呆，不论是城墙上之人，还是此刻已然出城之人，那千千万万道目光全都震惊的盯着月如初。
没有人知道她是谁，但她那铿锵有力的语调，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豪迈之情，却令每个人心底都产生强烈的共鸣。
身为大梁男儿，就要为大梁流尽最后一滴血！
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他们的家和亲人，需要他们拿起武器，用鲜血去守护。
谁说烟华城六万守军今日就打不走北魏二十万乌合之众！
兵不畏死，敌必克！
这一刻，每双眼底所绽放的豪情壮志，如日辉般闪耀，那光芒照亮了烟华城的每一寸黑暗，照亮了万顷山河！
忽然一人骑马从城中行来，来到月如初身边，两人对视的一刻，月如初敏锐的认出这人定然就是烟华城城守杜必平。
杜必平目光坚定，声音嘹亮道：“姑娘方才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！今日我就带领全城军民，势必将北魏人击退，撑到援军到来的那一日！”
听得城守如此高亢的声音，见他坚决的拔剑指天，全城兵民们赫然爆发震天动地的呐喊，如洪水般涌出，在杜必平的带领之下，杀向北魏敌军！
兵不畏死，敌必克！
背水一战，何愁不胜？！
大梁全军同仇敌忾，热血沸腾，六万人的高呼声听来竟如百万雄师般振聋发聩。马蹄踏起漫天烟尘，旌旗挥舞，剑戟寒光铮铮，六万颗心凝聚为一颗心时，哪怕面对强敌，也一样战无不克！
月如初神情肃然，蓦地腾空而起，在高耸的城墙上飞檐走壁，片刻之间，便站在了城楼楼顶的最高处。
俯瞰整片战场，月如初扬起一面“梁”字大旗，一边挥舞，一边豪迈的高唱：“青海长云暗雪山，孤城遥望玉门关。黄沙百战穿金甲，不破楼兰终不还。大漠风尘日色昏，红旗半卷出辕门。前军夜战洮河北，已报生擒吐谷浑！”
嘹亮鼓舞的歌声，就有如烟华城的热血女儿家在后方坚定的支持自己的丈夫。生是烟华城之人，死是烟华城之鬼！
这歌声是这般昂扬无惧，是这般坚定不移。
她一遍遍反复高歌，挥动大旗，前方的大梁将士们更是倍受鼓舞，体内涌出源源不断的力量。
这一刻，大梁的军魂，彻底苏醒！如雄狮般奋力吼叫，以一当百，锐不可当！
烟华城的这场原本被动的战役，就此，完全逆转！
这一天，正是临观十七年的六月五日，后世之人在编录历史时，毫不犹豫的将烟华城阻击战中出现的那名女子载入史册之中。
据史册所说，当时，烟华城军民皆以为她是天女下凡以庇佑他们之人。但之后不久，便有人认出，这名女子便是名满大梁的千影歌姬——月如初。
当烟华城将士们奇迹般的赶走了北魏这一轮攻击后，回头望向城楼，却发现那名挥着大旗、高歌助威的女子已然离去，一时之间，所有人惊讶的哗然，却又不免怅然若失。
月如初在离开后，回到烟华海，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丹娘和张氏，而对于丹帧是否仍旧生还，她现在并不能确定。
听闻月如初在战场上的行为，丹娘心有余悸，连忙拉着月如初从上到下的检视她，生怕她受了伤，等发现月如初无恙后，丹娘才松了一口气。
“丹娘，你放心，我晚上再去一趟烟华城，确定丹帧的情况。”月如初缓了缓气息，坚定的说道。
张氏心中十分感动，抹着泪珠道：“你都为我们烟华城做了这么多了，我一己之私实在算不得什么，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。”
月如初淡淡一笑道：“没事的，以我的轻功，往返一趟用不了一个时辰，放心吧。”
如此商量妥当后，月如初暂且先在张氏的家里休息。
然而，在黄昏时刻，外面忽然有喧闹的声音传来，月如初这会儿正在小憩，听到声音后忽然觉得似乎有些耳熟，于是拉开门帘走了出去。
这一出门，迎面便是两个年轻男人。走在前面的那个竟一折膝盖，跪在了月如初面前，不等她开口询问，便已先抱拳呼道：“烟华城城守杜必平，特来感谢姑娘，并恳请姑娘移驾烟华城，为我大梁男儿凝聚士气，助我们制胜克敌，坚守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刻，一起赶走外敌，卫我大梁！”
月如初先有一怔，旋即点了点头，老实说，杜必平会来，也并非完全出她意料，何况，她本也不打算置身事外。
“城守大人快请起。”月如初俯身虚扶，笑道：“我只是个江湖女子，您可不要跪我。”
杜必平倒也爽快，起身抱拳，道：“姑娘说得哪里话，国难当头，那些迂腐的等级地位早该丢一边去了。何况，大梁国的子民都知道，姑娘可不仅仅是江湖中人，更是当朝苍陵侯的月夫人。关于夫人的传奇故事，杜某和烟华城的兄弟们可没少听！”
月如初的心狠狠的一痛，像是被玻璃碴子刺出了血。她微微转眸，让那一丝怆然飞快隐去，这才凝眸直视杜必平，笑道：“我现在既然已经回归江湖，便不是什么月夫人了，城守大人请我去烟华城，我义不容辞。另外，如果城守大人不嫌弃我是女子，我倒是有些制敌的办法可以分享给诸位。”
杜必平大喜道：“果真如此便太好了！夫人千万别谦虚，就请移驾烟华城中吧！”
月如初点点头，再转眸，看向杜必平身后跟着的那人，看装扮，像是名下等军官。月如初猜想，这人应该是杜必平的随从，便没有在意。
但这时，忽然听得一声激动的叫喊。
“相公！”
只见张氏提着的菜篮子掉到了地上，她飞奔而来，那男子也倒抽一口气，赶忙迎了去，夫妻二人紧紧的拥在了一起。
月如初明了，问杜必平道：“他是丹帧？”
“正是。”杜必平回答：“他从他姐姐那里听说了很多关于夫人的事，所以之前夫人出现在战场上后，是丹帧最先认出了您。这次战役多亏夫人鼓舞了士气，我们好久没打得这样解气了！”
月如初淡淡一笑，没再做声，静静等待丹帧与张氏的叙话。
后来才听杜必平说，这次的反击战中丹帧奋勇杀敌，重挫敌军，还斩了敌军先锋官的首级，立下头功。所以，杜必平让丹帧做了两万民兵的头领，和正规军的领头将军平起平坐。张氏和丹娘相继得知这个消息，都高兴的合不拢嘴。
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，丹帧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张氏和丹娘，月如初也告别二人，与杜必平、丹帧一起去了烟华城。
在入烟华城之前，月如初的心便已经控制不住的沉重，而在进城之后，所见的场景也令她半是沉重，半是昂扬。
因为刚打胜一场战役，城中的军民都在热烈高呼，相拥着庆祝。然而伤员穿梭，时不时有马革裹尸的场景出现在眼底，月如初也会觉得酸楚难当。
大丈夫保家卫国，本是慷慨激昂之事，可是也许这一刻是生，下一刻就是死。那刀一抹，便没有知觉，也不会有什么痛苦，可是留在身后的妻子、孩子、父母、亲人，便不知要承受多少苦痛，就如烟华海畔的那个老婆婆，为了她的儿子们以泪洗面，白发人送黑发人。
月如初想得出神，一时没发现自己被来来往往的军民聚焦了，直到有人来到她的面前时，她才回过神来，看着这些将士们。
他们都是烟华城的军官，这会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月如初，调侃着对杜必平道：“城守大人老大不小了，终于知道娶妻生子啦？今天这日子吉利，打了胜仗就拜天地入洞房，喜上加喜！”
杜必平狠狠扫了他们一眼，嗤道：“胡言乱语没个正经！今天在战场上鼓舞士气的就是这位夫人，你们眼睛是瞎了吗？”
经杜必平这样一说，众人才恍然大悟道：“怪不得有些眼熟！”毕竟打仗那时人山人海，大家一心向前，有些人离月如初较远，自然是看不清她的相貌。
他们赶忙对月如初拱手道谢，顺便赔罪道：“我们都听说了您就是当朝苍陵侯家的月夫人，夫人真是和传闻中一样，令人惊奇又佩服！”
月如初对这些话也不在意了，她道：“既然大家都在，那我便想将我的计划告诉诸位，如果诸位觉得可行，就请全力配合我。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，还请各位不要向盛京透漏我在烟华城的消息。”
众人的眼底有些疑惑，道：“夫人如此说了，那我们肯定守口如瓶。至于夫人有什么计划，快快说来，我们迫不及待想听听了！”
月如初嫣然一笑，目光投向城门的方向，仿佛能穿透茫茫荒原，看进北魏敌营之中。
她淡淡说了四个字：“攻敌，攻心。”
军官们面面相觑，看着她柔眸中泛起点点自信的波光，没来由的都像是吃了一记定心丸般，似明白了月如初的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