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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art17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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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周前,桥央白和商瑞墨签署了离婚协议。桥央白提出取得小石的抚养权,商瑞墨没有反对。

赵律师素来是个公私分明、雷厉风行的人,离婚手续由他全权经手,桥央白和商瑞墨甚至连面都没有见。

“商总说,关于财产如何分配,您可以自行决定,直接填在协议书上即可。还有,虽然香港法律规定夫妻双方分居满一年才可协议离婚,但根据目前商总的行为状态,你们不需要分居一年就应该可以得到家庭法庭的离婚令。从递交材料到判决书下达,整个过程大概需要半年时间,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
还是那份离婚协议书,与婚礼上商瑞墨留下的那封一模一样,他已经签好了字。

桥央白用指腹轻轻摸了摸他的名字,心血翻涌。

她舍不得。

他们开始得那么艰难,如今多年感情一个签名就要断送。

“如果您还没想好,可以再回去考虑几日的。”赵律师默默给桥央白台阶下,以为事情会在最后一刻有所转机。

其实有些话,桥央白一直想对商瑞墨说。

说要离开你是真的,想要自己好好生活也是真的。可是……你要知道,我还爱你,也是真的。

这话,大概是没有机会亲口对他说了。

就算有机会,大概也说不出口吧。

桥央白叹,然后落下了笔。

她摘下了结婚戒指,与协议书一同归还给了赵律师。

原本应该由她分得的那份庞大资产她分文未取,只带走了代理商氏总裁那几个月的公司的工资。

商瑞墨本已命人为她安排好了位于石澳的高档住所,甚至还配了司机和保姆给她和小石,但都被她一口回绝了。

桥央白走的这天,风轻云淡。小桃哭了许久,眼睛红得像只兔子,不敢出来送她。桥央白坐在主卧的床上,手里握着手机,上面正拨出着医院的号码。她还记得五年前遍体鳞伤的自己被商瑞墨救回,从此这里承载着她这辈子绝大部分的喜怒哀乐。这座房子里发生过太多太多的事,它见证过的事,恐怕比他们两人记忆里的还要多。

“喂,你好,我想预约一下引产手术,我是方医生的病人。”

“请问您的姓名?”

“桥央白。”

“好的,我看到您之前的就诊记录了,您什么时候有空?”

“我随时。”

“那您下个礼拜随时可以过来办入院手续。需要提醒您的是,引产和普通的流产手术不一样,术前术后都需要住院观察的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桥央白木然地挂了电话。

她曾以为自己和商瑞墨只有两个结局,要么爱,要么死。

不曾想到他们也如世人般落入俗套,在争吵中磨灭了对彼此的眷恋。

小桃得知他们离婚的消息时,曾不解地问桥央白:“央白姐,你不爱主人了吗?那么多大风大浪你们都一起挺过来了,为什么这次一定要走?”

不爱?桥央白笑了。

是太爱,爱到这颗心,这条命,都心甘情愿输给他。

但她一定要走,为了小石,她也要走。

一辆车远远地停在宅邸前,开车的是润石,坐在后座的是商瑞墨。

管家跑过来开车门,像是等了许久的样子,看到商瑞墨,大出了一口气:“您总算来了。”

他是怕两人最后一面也见不到,才打了电话给润石,叫他劝商瑞墨来一趟。

“她走了吗?”商瑞墨问。

“还没,正在楼上收拾东西,估计快好了。”

“我上去看一下。”

管家是识相的人,没有跟上去。他这么多年也是看着两个人一步步走过来的,他们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,他虽保守,但此刻却巴不得两个人来个干柴烈火然后一扫前嫌重归于好。

商瑞墨乘电梯上到主卧那层,正巧和拖着行李箱提着行李袋在等电梯的桥央白遇上了。

商瑞墨抿着唇,眼中没有一丝波澜,他看了一眼桥央白手中那个不大的箱子,问:“都收拾好了?”

桥央白沉着气,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泄露一点心情:“嗯,这些是我的。其他小石要用的东西,我也已经整理好了,待会儿管家会帮我一起装上车。这周五小石放学,我就直接把他接回我的住处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桥央白不仅得到了小石的抚养权,还在离婚协议书上严格规定了商瑞墨的探视标准。作为父亲,商瑞墨有权探视儿子,但鉴于他的精神状态,不得单独探视,需由桥央白本人或受桥央白委托的人在场方可。

两人互换了位置,桥央白进了电梯,商瑞墨在电梯外看着她,相对沉默。

“还记得四年前你第一次来这里,你问我什么时候会放你离开吗?”

那时候的商瑞墨没有给她答案。

“是现在,现在我放你离开。”商瑞墨向来沉稳磁性的声音此时却飘忽着,“走吧,我放你走。”

桥央白的心缩成一团。她吐了一口气,按下一楼。

电梯门缓缓关上。她不能再耽搁一秒,再多一秒的话,她怕自己这辈子永远逃不出这个名为“商瑞墨”的牢笼了。

她深爱着的男人的脸,随着电梯门的关闭,变得越来越狭窄,最后完全消失不见。

曾经再惊心动魄的爱情,也不过结束得如此无声无息。桥央白鼻子一酸,禁锢许久的眼泪就像终于找到了出口,争先恐后涌出。

叮。

下一秒。

电梯门又打开。

门夹住了放在地上行李包的带子。

桥央白慌忙俯身去挪包,却发现商瑞墨仍站在那里,笔直笔直地站着。桥央白怕被他看到自己软弱的眼泪,用手挡着脸,躲闪地瞥了他一眼。

可商瑞墨脸上的样子,却让她僵住了动作。

怎么会这样……

不应该是这样。

他应该仍是高高在上不为所动才对。

他本是那种永远不会有这种表情的人才对。

此时怎么会变成这样。

商瑞墨双眼通红,睫毛颤抖,液体一滴接着一滴滑出眼眶,擦过脸颊,沿着下颚线,掉在西装领子上,晕湿了一小片布料。

电梯门一开一合,一开一合,反反复复。

他问——

“央白,你知道,虽生犹死,是什么滋味吗?”

她知道。

可是她不懂。

就像不懂将无辜犯人判下死刑的法官,为何要自己泪流满面。

从宅邸搬出的第三天,桥央白接到了来自警方的消息,面临儿童绑架罪的桥本经不住压力,在家烧炭自杀了。

吴美秋受打击病倒,无力主持丈夫的后事,加之没什么积蓄,万般无奈下打算略过葬礼直接下葬。桥央白听到消息后赶到,从自己代理总裁的工资里拿出一部分,这才办了葬礼。

即便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,即便他生前给过她诸多伤害,但他毕竟抚养她长大,这个家庭从前也有过美好回忆,她总不能看着他连个最后的归宿都没有。

“爸爸当初丢下我的原因,我都知道了。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,毕竟人已经不在了,我再恨,如今也不知道要恨谁了。”

吴美秋病着,听女儿这样说,又忍不住低低地哭了起来:“看到你又怀了孩子,还要为你爸的葬礼费心……人家都说儿女是欠父母的,可我这儿,不知道欠了你多少啊,央白……”

“欠?”桥央白坐在吴美秋床前,苦笑着摇头,“妈,孩子,我留不下了。”

“央白啊,你胡说什么呢!?”

“检查出了些问题,小朋友生下来可能会不健康,医生建议拿掉。”桥央白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,“还有,我和商瑞墨离婚了。小石的抚养权我拿到了,之后我可能会离开香港,如果您愿意的话,可以和我还有小石一起走。”

“我苦命的女儿……”

母女俩长谈了许久,吴美秋并没有追问桥央白离婚的原因,只是不断开解她,希望她能带着小石好好面对新生活。

“我老了,身体不好,不想当你们的拖油瓶。况且我的根在香港,你爸爸也葬在这里,我还能去到哪里呢?你好好去找你新的人生吧,不必挂念我。”吴美秋拉着桥央白的手,“你和小石过得平安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
她们母女,已经有很多很多年,没有这样面对面,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。桥央白也没想到自己会再有愿意接纳母亲的这一天,但随着她和商瑞墨的婚姻画下句点,她不再想为过去耿耿于怀,爱的对立面,不是恨,应该是宽恕和遗忘吧。

葬礼那天天气很阴,气压低得人喘不过气来。桥本离开香港多年,来送他最后一程的人并不多。桥央白一袭黑衣,脸上驾着大号墨镜,面无表情地听着神父的悼词。

远远的,看到一个拄着手杖的男人向她这边来了。

欧阳司是桥央白的高中同学,两人当时还是恋人关系。桥本的公司还没破产的时候,桥本对欧阳司非常好,经常邀请他来家里玩,对待他就像对待亲儿子一样。

“小央,你还好吧?”欧阳司走到她身边,轻声问。

桥央白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

“出了这样的事,伯母又病倒了,你要保重身体,毕竟现在还怀着孩子。”

桥央白摸了摸小腹,想起引产手术近在眼前,心里像有几根刺扎着。

还好有墨镜遮挡,她才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整理表情,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。

“汤采采还好吗?汤穆和汤邵东的案子快结了,看到父亲和兄长一起坐牢,她心里肯定不好受。”

“事实清楚证据确凿,她虽然心里难受,但也不得不接受。其实采采一直想为绑架小朋友的事和你道歉的。”欧阳司挪了挪手杖,问,“你和商瑞墨呢?前阵子有些流言,说你们分居了。你又突然从的案子里撤出,我有些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
桥央白差点忘了,欧阳司和汤采采现在已经是商氏的第二大股东了。公司的事,他们自然会知道一二。

“我和商瑞墨,离婚了。”

桥央白没有遮掩,解释得干脆又利落,没有心理准备的欧阳司明显一愣。

“怎么会这样?什么时候的事?”

“不久之前。”桥央白的声音有一点沙哑,“我想离开香港去外面住一段时间,休息一下,但又放不下孩子。”

“想去哪儿?”

“除了香港,哪儿都可以。”

“你可以带着小朋友一起走。我在很多地方都有靠得住的朋友,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,可以随时联系我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如今她已经能和欧阳司这样并肩站着聊着这些寻常的话题了,他们曾经是恋人,是仇人,是互相猜忌的对象,可现在,他们终于只是不深不浅的普通朋友了。

桥央白突然有些感叹,时间如果能治愈一切的话,那么什么时候,也可以治愈她和商瑞墨呢?

葬礼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。

桥央白没有车,正当她打电话叫计程车的时候,一辆银色的小跑车在墓园的小路上停下,驾驶位的车窗降下,玫澜的脸露了出来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桥央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。

“读高中的时候,我也受过桥伯父不少恩惠,他的葬礼我应当来。”玫澜抬了下下巴对她示意,“上车吧,我对话对你说。”

桥央白想拒绝,又想不出拒绝的理由,只好坐进了玫澜的车。

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悦皇会所,那也是桥央白第一次知道玫澜一直以来暗恋的人是皇甫沅。只不过那次见面不太愉快,商瑞墨的事也搅在里面,桥央白也没法分心想玫澜和皇甫沅的事。

车子转上离开墓园的道路,玫澜平静地直视前方:“我离开悦皇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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