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九章、心乱（1/2）

渐渐入夜，繁星高照，月光一泻千里。

缕缕清风从窗子潜入，烛火被袭得一颤一颤，最醒目的还是那桌上摆着的各种各样菜式，准备得极为丰富。

扒牛肉、翠微芦笋，八宝葫芦鸭、鲍汁仙菇扣鹅掌、白汁鹅肚、白烧四宝、木瓜血燕、青虾羹……满满的一大桌，全是他平日里爱吃的菜式。

“王妃，你若是饿了，就先用膳吧，爷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呢？你也知道，这宫中赐宴，一般都会比较晚，爷兴许还会留宿在宫中。”阳春一边劝说着，一边替她轻轻的布菜。

九儿转了眸，轻轻一叹“阳春先别忙着替我布菜，我还不饿，我想再等等四爷。”

“那这些菜，我先拿下去热在那儿，待爷回了，我再命人端上来，可好？”阳春收拾着桌上的菜，出了殿。

九儿抬眸望向窗外，这都快接近深夜了，这宫中的赐宴琢磨着也快结束了，那么他也应该快回了，他回了之后，她该怎样面对他，怎样问他杜念心的事，千丝万缕紧紧的缠绕着她。

下一个瞬间，殿中的门咯吱一声响了，她闻声激动的转眸望去，只见阳春满是怒气的冲了进来，将手中的菜又放回了原处。

“阳春，怎么了？你这是……”九儿不解的望着她手忙脚乱，喘着怒气的叠放菜品。

阳春猛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，顿了顿，抬眸看了看王妃，而后又是长长一叹“王妃，你不用等爷了，你先吃吧。”

“他是不是回了？”九儿似乎看出了什么，直直的绞着她的视线。

“回了。”阳春蹙了蹙眉心，语气有些微重。

“那他人呢？”九儿拧眉起身，欲要走到门外去瞧瞧，却被身边的阳春一把拉住了。

随着手上一紧，九儿心里聚然泛起了一丝不安，面色瞬间白了起来。

阳春低了眸，眸色沉沉，吱唔道来“还不是因为那清雅殿的主儿，我这不，刚出去准备热着这些菜，就见着了爷，急忙迎了上去，想告诉爷，王妃准备了一下午的膳食给他接风洗尘，谁知……谁知被那玉莹抢了先，她还凑到爷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？爷面色变了变，话都没留下一句，便随她入了清雅殿。”

“他去了清雅殿？”九儿手上一颤，身子微微一晃。

阳春连忙稳住她，急切开口“王妃，你也别太生气，兴是那侧王妃又做了些什么？瞧爷那脸色变得，一看准知道没什么好事。”

九儿微微坐了下来，眸光渐渐染上一丝失落，抿了抿唇“那你为什么不说，他是因为得知她怀了他的孩子，激动得变了脸色，这才急着去了她的殿中。”

“这……”阳春无语的低了头，因为她也不知该说什么？

九儿心下一叹“好了，我乏了，将桌上这些菜式都辙了吧。”

阳春面上一沉“王妃，这些菜，你不是还没用过么？”

九儿揉了揉太阳穴，低沉一语“我本就不饿，这些都是为他而准备的，他既然去了清雅殿，那里肯定替他备了膳食……辙了辙了吧。”

“是”阳春无奈的点了点头，命人将所有的菜都辙了下去，轻轻的带上了门。

九儿依旧坐在桌前，双眸蒙上了层浅浅的雾水，重重的抚着自己的胸口，心聚然绞紧，五指芊芊渐渐收紧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，丝毫没有感觉到痛，一个劲的强忍着眸中的那丝泪水。

次日，经过一晚上的翻来覆去，辗转反侧，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入睡的，只知第二日心中伴着事，醒得特别的早。

九儿轻轻的伸了个懒腰，推开窗，深深呼吸着空气中的芬芳，正值院中的桂花开得正艳，正香的时候，缕缕淡淡的桂花香，扑入鼻观。

“阳春，陪我出去走走吧。”她轻轻的转身望向正在忙碌的阳春。

阳春手上一僵，回望过去，今日的王妃并不是她相像中的那么脆弱，她本以为王妃会闭门不见，独自一人因为爷的事而掉泪，谁知道……

她丢下手中的帕子，弯眉轻轻一笑“王妃想去哪里？”

“哪里都行。”九儿回之一笑。

“那我陪你去三爷府上走走如何？三爷应该也从南郊回来了，三爷从来不喜上朝，这个时辰，铁定还窝在府中睡大觉呢？”阳春掩嘴笑着道。

九儿点了点头，寻着身边阳春的小心思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。

夏日里的阳光有些灼热，幸好还有丝风，时不时的袭来，阳春一路替她遮阳扇风，忙得不可开交。

突然一阵哭泣声，若隐若现的自府内的另一头传来“啊……侧王妃饶命啊，小女才十四岁……这样打下去，会没命的，饶命啊……”

九儿顿住了脚步，与阳春互望了一眼，便寻着声音去探个究竟。

没走多远，就听见阵阵板子打在肉臀上的声音，还伴随着声声哭泣。

当主仆二人再走近一看，王嬷嬷正跪在地上苦苦相求，她抬头的那一瞬间，己是泪流满面，而在板子下唉嚎的丫头正是她那十四岁的女儿。

“住手……这是怎么了？”，一声怒吼，九儿抚上阳春的手，急忙赶了过去。

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，而凳上的丫头如空中残絮一般，从凳上痛苦的滑了下来，跌倒在地上。

“见过王妃。”

“王妃，求您救救小女，救救小女啊。”地上的王嬷嬷爬了过来，紧紧的扯着王妃的衣角，苦苦相求。

九儿向身旁的阳春使了个眼色，阳春拧眉将地上的嬷嬷扶了起来“王嬷嬷，你先起来。”

王嬷嬷抹了一丝泪，像老母鸡一样一把将自己的女儿小菊护在怀里，全身颤抖，泪水又再一次湿了眼眶。

九儿深深的注视着这一幕，仿佛又回到了她童年时美好的日子，虽然童年不长，但是她却是在自己的父母呵护下，每一天都过得非常的开心，如若没有被人掳走，她命运也不会如此。

眼看着王嬷嬷一点一点的替自己的女儿拭去脸蛋上的泪水，保护自己的女儿，这就是做母亲的本能么？她也顿时湿了眼眶，轻轻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。

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？”

随着府里王妃的一声怒吼，众人都微微低下了头，持着板子的奴才，连忙扔下手中的板子，跪在了地上，瑟瑟开口“回王妃的话，这奴婢今日早上侍汤药的时候，将汤药洒在侧王妃的新衣服上，侧王妃一怒，命我们罚她板子。”

“不就一衣裳而己，脏了可以换下再洗，为何要动手打人呢？”阳春与王嬷嬷一同扶着地上的小菊，瞪着眼道。

“阳春姐姐错了，这件衣裳可是爷昨日里特意送给我家小姐的衣裳，才上身，就被这贱奴弄脏了，我家小姐责罚她一下，又有哪里不对了？”说话的是众奴才中的玉莹。

随着她的话，九儿微微颤抖了一下，眸光渐渐扫过玉莹手上的那一件粉色的丝绸罗裙，这应该是南方那一带最盛产的丝绸，夏季穿着无比的清爽凉快，端木辰曦竟然将这丝绸送给了杜念心，不禁心上泛起了一丝痛。

阳春先是回望了一眼王妃，而后斜看了身边的玉莹一眼，眸光泛起了一丝怒意，她从一开始，就看见了玉莹那副德行的嘴脸，想想就知道，不就是借机，责罚奴才，目的就是想让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，爷送了衣裳给了侧王妃，而没有送给王妃，让所有人都认为爷宠爱侧王妃比宠爱王妃要更多一点。

她自心底深深吸了口气，咬了咬唇道“玉莹姑娘想必是误会了，我并没有说侧王妃哪里不对，我只是想说处罚下人应当有个度，这小丫头才十四岁，就要受此等重罚，这日后传出去，铁定会让你家小姐落下个毒妇的恶名，往后在这府中还如何服众？”

“你……我家小姐罚她点板子，到底是哪里不对了，她今日只是洒了些汤药，若是不加以惩罚，日后还会犯同样的错，现在我家小姐可是怀着身子的人，指不定腹中还是这府里的小郡王，若是有个闪失，谁又担待得起？”玉莹气呼呼的指着她吼道，丝毫没有将眼前的王妃放在眼里。

看着眼前玉莹凶狠的嘴脸，阳春更气了几分“奴婢也是人，当然也有不小心犯错的时候，轻罚她，让她长长记性就好了，为何还要动板子？大伙都是府中伺候主子的奴婢，本就命苦，若是命好，谁又愿意一生为奴，你现在把她打成这样，也只是为了让你家小姐出口气，可是她呢？你这一打下去，她铁定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，大家都是娘生肉长的，若是有一天，你的亲人也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乱棍打残，又或是打死，你觉得你的亲人会伤心么？”

玉莹直直的瞪着阳春，眸中泛起狠唳“阳春姐姐这是在教育我，还是教育我家小姐，别忘了，你也只是府中一个奴婢，我家小姐是高高在上的侧王妃，你竟敢如此对我家小姐不敬？你……”

她的话还没说完，只听见“啪……啪……”清脆的声音响起，玉莹两侧的面颊一时之间红肿一片。

待她回过神来，吃痛的抚着自己的脸蛋，泪光盈盈，依旧不甘示弱的盯着眼前的王妃“王妃你……”

九儿转着手腕冷冷一笑“阳春没有资格，本宫是否有资格呢？玉莹，清楚的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，你也只不过是府里的一个奴婢而己，跟了你家小姐也有些年了吧，怎就这么不懂规矩了，本宫站在这里还没有说话，你倒是直言不讳。”

“奴婢不敢。”玉莹对上她那双幽深的眸子，身子一颤，明显抖了一下。

九儿回了眸，冷淡的眸光直直的绞着她“嘴上不敢，本宫看你这心里，倒是敢得很，阳春是府里的大丫头，也是本宫身边的红人，你出言打她的脸，那就是打本宫的脸，今日给你两个耳光，就当作是教训，日后敢再犯，本宫绝不饶你。”

玉莹低着头，缓缓的退后了一步。

也就在这个时候，身后传来了一丝熟悉的声音“姐姐教训得是，玉莹，你也不用多说了，就一件衣裳，虽是曦哥哥不远千里带回来送与我的，无比贵重，但也比不过一条人命，现在我腹中怀着孩子，就当作为孩子积点德。”

随着杜念心的出现，现场的火药味更加浓了一点，九儿不屑与她多费口舌，转了眸，对着身后的阳春说道“阳春，将这母女二人拨到本宫宫中，日后就让她们呆在静轩殿中伺候。”

“谢谢王妃……谢谢……”王嬷嬷泪眼弯弯的抚着自己的女儿瞌头谢恩。

杜念心闻言，脸色一白，面上略显一丝怒意“姐姐这是何意，硬生生的跟妹妹我抢人伺候么？”

九儿抬了眸，一步一步的靠近她，待到二步之外，她停了下来，幽沉的双眼直直地望向一旁的玉莹，淡淡一笑“妹妹的丫头方才也说了，你现在怀着身子，这母女二人想必也伺候不了你，若是有个闪失，那就麻烦了，本宫行个好，将这母女收了，日后妹妹若是有了闪失，那就是你这个丫头的责任，在她眼里，好像只有她才能侍候好你这个主。”

“你……”杜念心面色阴沉，冷冷地看着她，脊背僵硬，看出她在极力压抑内心的怒火。

“千万不要动怒，不是还怀着身子么？”九儿又再一次上前，轻轻的弯腰抚上她的小腹，两下过后，跃过她的身子，欲要离开。

这些话用上抑扬顿挫的语气，真真气得杜念心脸色煞白，唇角颤抖，只是用喷火的眼睛瞪着她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见九儿欲要离开，她转了身，一丝讥讽得意的声音又再次响起“姐姐放心，为了给四爷平安诞下小郡王，妹妹就算心中再有气，妹妹也会忍着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九儿没走两步，杜念心声音又追了上来“哦，对了，四爷昨日从宫中一回来，就来看望我们母子俩，在我的房中喝了些酒，就歇在我的房里了，这一大早就赶着去上朝，姐姐应该还没有见到四爷吧？”

九儿心上一涌，自嘲一笑“你都说了，这四爷一回来就去看望你，给你送这送那的，那本宫自然是没有见到他，不过本宫也不着急，因为本宫知道，他今晚一定会过来。”

话落，她淡定的离开了，留给杜念心一个坚强平静的背影，杜念心气得直咬牙，闷啍一声过后，也离开了。

出了府，九儿带着阳春坐在马车上，九儿微微撩开了帘子，向外看去，只见天空蔚蓝如洗，干净澄澈，东方一轮太阳高挂，远远望去，阳光明晃晃地照射下来，透过窗棂，撒进疾驰的马车上，有些刺眼，有些让人晕炫。

“王妃，爷昨晚真的没来过么？”阳春嘟着嘴，终是忍不住的问了起来。

九儿抬手遮着刺眼的阳光，抿了抿唇“我睡着了……不知道，杜念心方才都说了，他歇在她那里，他兴是没有来过。”

“这爷是怎么了？出了趟远门，又变了个人么？”阳春拧眉抱怨道。

九儿看了她一眼，转眸再次放眼向外望去，街道之上，来回穿梭的人群，显得有些令她焦燥。

放下了帘子，静了静后，她低沉的声音又响起“他越是躲着我，就越是证明，杜念心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。”

“王妃……”阳春轻轻一唤，紧了紧她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