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宴席（1/2）

徐方在大火后的第三日凌晨来到了稗馆，他带来了一百多辆车的礼物，车队后面有人赶着数不清的猪羊。

知道青云令来访，蔡严早早地带着一群武官在稗馆东边倾倒的城墙前等候。

为了不让东军拥挤，蔡严暂缓了让其他兵营到东军来集结的命令，又派出大量的军士戒严。

梁平几年前见过徐方，知道徐方是个光头。

其他武官并不知道徐方的外貌，见来人光着头还以为是个替身，好在徐方谈吐不凡，众人纷纷打消了怀疑。

文城穿着百夫长的兵甲，就站在梁平身边。

其他营都是参尉过来，就梁平带着部下，尹达起初语气怪异地说了几句，梁平当做没有听见，再加上还有蔡严在前，尹达不再怪声怪语，毕竟丢的是言贺军的脸面。

徐方来到，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青云令身上，把梁平身边的百夫长忘记了。

梁平注意到文城的目光一直看着跟从在徐方身后的武者，私下问了文城一句。

文城说这人身上一股奇怪的味道，梁平见问不出所以然，便不问了。

“令君此番前来，言贺军上下荣幸之至，待会还请令君在主座落座。”

这种场面，有资格和青云令对话的人只有言贺军的主将蔡严，蔡严是主应当坐在主座。

蔡严想要将主座让给徐方，态度显得畏缩，有卑躬屈膝之嫌。

“令君搁置庭中政务，来到言贺军劳军，并非是要争个主从之分。只是借着劳军，过来查看贺军风貌。今日见到贺军诸位武官威严，又听闻伤者已得救治，实在是让我二人惊惧顿消，惊喜不已。”

“这位是……”

蔡严抬手示意徐方身后的武者。

“我是天佛寺持重随右。”

随右不卑不亢地答道。

“原来是天佛寺的高员，幸会！”

众人的目光一开始落在徐方身上，可听到这位年轻男子是天佛寺的持重，众人的目光顿时汇聚过来。

文城听闻天佛寺有持重，连忙向此人看去，此人长得俊美，举止自信，不像武者，倒像文官。

“我记得，天佛寺的持重，不是毕节么？”

梁平问在一旁的文城，文城摇头，他被这名叫随右的男子的话惊吓到了。

此人看上去二十岁上下，有什么资格做天佛寺的持重？

徐方向随右使了个眼色，让他不要接话，可随右却装作没见到，说：“天佛寺三年前就已经封府了，我和天佛令打拼了好几个月，才让天佛寺重新开府。”

说完，随右大方地发出一阵笑声，众人不知所措地附和着笑了起来。

文城惊得睁大眼睛，天佛寺重新开府，那么元拘子多半就在天佛寺。

文城不知道是要去拜访元拘子还是等元拘子来联系自己，犹豫间，他拜托梁平帮他问一下这位年轻的持重。

“参尉，帮我问一下天佛令的身份，我多半认识他。”

文城暗中向梁平请求。

梁平正想问时，蔡严开始为徐方介绍起在营外站立的武官，他声音又老又长，等他介绍完几位将军和行议大夫，梁平还是没有找到插话的机会。

“这位是大梁士梁平，年青一代中功勋最高的那一位。”

介绍完将军们，蔡严笑着向两人引见梁平。

再一一介绍下去，恐怕众人还得在外面站上许久。

随右笑着走上前，对着梁平说：“我听说过大梁士，这几年没听过，还以为大梁士已经战死了。今日得偿一见，才解我心中郁垒，原来大梁士不在骨川不是死了，而是来了言贺军阵下。蔡将军麾下能有这等猛将，着实让人放心。只是万一哪天申国有战事，大梁士是否还能出战呢？要是大梁士战死可就太可惜了，不如来我天佛寺吧？”

“持重这么说，是要夺我爱将不成？”

蔡严故作恼怒，紧接着又大笑出声。随右也跟着大笑，然后才是众人的笑声。

“那是当然，我哪天一定要来取大梁士回天佛寺当镇府之宝，到时候蔡将军不要吝啬才是！”

随右说得很是认真，场中气氛顿然冷了下来，只剩下随右爽朗的笑声。

众人疑惑地看着随右，不知道为何这位持重要说这样的话。

“天佛寺好霸道。”

蔡严冷着脸，半开玩笑地说。虽然年老，但蔡严身上还是有血气的。

“有取有夺，天佛寺拿了言贺军珍宝，当然要送礼才是。”随右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，“不知道三千坛美酒和五千头牛羊够不够。”

武官们先是一惊，明白随右意指何处，纷纷笑起来，就连平日里最严肃的张继也大笑起来。

“如此也好！还请持重早日兑现才是。”

梁平知道随右这么说的缘由后，打趣地说。

随右虽然语气轻浮，但场中气氛的确活泼了不少，众人敬畏他持重的身份，就算被一些话顶撞到了也会以为是玩笑话而大笑出来。

托了随右的几句话，蔡严不再介绍，众人次序进账。

营帐搭得很大，足以通纳百人同宴，蔡严几次请求徐方在主座落下，徐方推辞几番蔡严才不情愿地落座。

徐方坐在蔡严左方首位，之后是将军和行议大夫，再往后是几位千夫长和参兵尉。

梁平坐的位置靠中，文城则是坐到了末位，这个位置要是有什么事他来不及保护徐方。

车队的仆从很快就将载酒的车驾驶过来。

贺军也有酒水，要不在稗馆封闭前匆匆采购，质量不佳，要不就是武官自己带来的美酒舍不得喝。

贺军的武官少有放纵的时候，这次听到青云令带来了酒，眼睛都变青了。

他们本以为青云令要和几位将军谈很长时间，不得不尽力压住口舌之欲。

随右几句话，便让蔡严答应让众人饮酒，这让尊卑之说，礼节之见弥于无形，人群中充满了欢乐的气氛。

“有酒无味，甚为憾事。”

营帐中，刚一落座朱援便空饮了一大杯，感慨起来。

猪羊还来不及处理，无法送上桌来。

徐方朝带头的那一名侍从点了点头，侍从会意，退出帐外。

不一会，便有人抱着装饰精美的漆盒走了进来，有人很快就认出来漆盒上的纹路是申国的王室才能使用的鹤纹。

“这些是国君让我带来犒劳各位的，还请诸位不要拘谨。”

徐方的解释并没有让武官们放松，反而因为漆盒上的花纹太尊贵不敢动手。

一百多名武官坐在大帐中看着漆盒不说话的样子让随右笑出声来。

随右大方地说：“诸位是要辜负国君好意还是想要带回去再细细品尝？噢……我想起来了，以前天佛寺喜欢用毒杀人，但诸位莫怕，这里面要是有毒，我就带不走大梁士了。”

梁平大笑出来，第一个打开了漆盒，从漆盒中间取出来木盘。

漆盒中备了火炭，拿出来时，盒中的菜还冒着热气。

梁平用竹箸夹起肉，咬了一口，帐中的武官跟随吃了起来。

很快气氛就热闹起来，武官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，似乎是要在这一日里将几年来的清苦生活都补偿过来。

场中气氛欢快，随右混迹在人群中，不断地劝酒。

武官中不乏酒量极大的人，可遇到随右不要命的喝法，只得连连夸赞海量。

老将军们自然不会硬碰，等随右喝得差不多了才来敬酒，可出乎朱援等人的意料，随右仍然是来者不拒。

几位老将心中了然，敬了几杯发现情况不对连忙退了回去。

随右一一敬酒时，注意到最末席有个人一直看着徐方，酒没喝过不说，甚至连漆盒都没打开。

随右心生好奇，走到文城身边，刚一落座，他便觉察到了文城身上的异常，眉目间的酒意顿时消散。

可也只是一瞬间，那股酒意又回到随右脸上。

“这位仁兄我记得是大梁士门下，为何生得如此年轻？不知我这杯酒是谁来敬谁？”

文城看向梁平，见梁平点头示意，文城斟满一杯迎去。

两个酒杯碰撞，文城饮下，正想问天佛寺变故之后元拘子去了哪里，随右已经去敬其他人了。

敬完一轮，随右落回座中。

此时，帐中的老将军们脸色颇有些难看，吃饱喝足，那么就是要谈正事的时候了，可自己这一边数十人竟然都拦不住随右敬过来的酒。

在酒场上落了下风，这正事还怎么谈起？

“持重，我再敬你一杯。”

在众人半醉半醒间，梁平站起来向随右敬酒。

见随右没有起身，徐方看了随右一眼，不解地问：“不会是喝不下了吧？”

随右会意，面露艰难地说：“喝太猛了，得要去吐一场不可。”

“大梁士勿怪，随持重已经喝不下了。我酒量不足，还请大梁士高抬贵手。”

徐方说话间，随右作势欲吐。

众位武官酒场意气连忙袒护，要为随右挡住这一杯。毕竟刚才随右喝的酒已经不下百杯了。

“如何百十杯都喝得，这一杯就喝不得了。”

尹达在一旁冷笑了一声，徐方看过去时，尹达目光立即转到了蔡严那边。

“这位是……尹将军？”

徐方疑惑地在四周观望，颇有意外地问：“晚辈刚才就有一事要问，此番来时如何不见田将军，莫不是田将军有变故？”

田泷是言贺军东军的主将，为人宽厚，在东军中颇有名望。

徐方说完，宴席上叹息不绝。

梁平叹了口气，说：“田将军感染风寒，已于去年秋时过世了。”

徐方顿地站起，顾不得打翻了木案，他声音颤抖地问：“怎会如此？医官为何不救？”

“白日里诊病时本以为无事，没想到当夜就死于梦中。”梁平不知道徐方是否和田泷有旧，还是说了句，“令君节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