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宴席（2/2）
“田将军坟墓何在？可容我二人凭吊？”
徐方神色悲戚，似乎还没有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，听梁平讲完田泷墓地所在，徐方才缓缓坐下。
“我幼时贫困，田泷将军在来青将垣述职时，曾经资助过不少珑文馆的生徒，若不是田将军，可能我就无法扶青云了。”
听徐方说谎，随右惊地打了一声嗝，好在他已经醉酒，无人发觉异常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
梁平将酒碗放下，说：“令君若不嫌弃，宴席之后便让我领令君去拜祭吧。”
徐方道谢，坐了回去，黯然不语。
酒肉半尽，蔡严向千夫长满柯点头，满柯会意，问：“令君亲自来劳军，在下倍感荣幸。可不知稗馆纵火一事的元凶是否已经查明？”
“满师帅多虑了，攻占幽慎庭是宋雎一人之事，况且诸位当时不在任上，并无罪过。稗馆纵火一事，晚辈尚不知情。”
徐方摇头说。
“稗馆大火，稗馆不可久居，东麻山中又无大城，可否请令君为言贺军指点一条明路。”
满柯往前进了一步。
“稗馆大火若不查明，稗馆的确不可久居。只是……”
徐方咬着嘴唇，艰难地说：“只是我接任青云部来，立志整肃南都府吏治，初见成效。同时还在东都府下令释放奴隶，精简东府军。自贺军入稗馆来，东都府军士增长六万，东都府民心不稳，因此我与陶将军联手将东府军新增的六万人全部简去，东府军现存十万人。诸位有许多来自东都府军，皆是热诚之人，我便直说了。”
“言贺军中武卒过四十者，皆发足饷银令其回乡。其余人可留可退，皆凭本心。贺军中的武官大将……”
徐方停顿了一下，见众人没有反驳，才说：“牵涉诸位前程，因事发突然，难以一一安置职务，好在幽慎庭与青将垣早有商议，在西都府境内设置一先策军，先策军武官官职，由青将垣与中军府合力举荐，不过，在下仍有一提议。为防诸位议论我是为了安抚言贺军才出此言，在下愿献出甲字厅同文录供各位参考。”
说话间，徐方从怀中拿出来了一个木筒，木筒上封了甲字厅的封泥。
同文录是为了方便事后追查而设，在幽慎庭和幽慎庭外的官门往来时，会由专人在一旁记下结论，交由往来的双方认可无误之后再加上官印封存。
徐方将同文录递给满柯，满柯双手接过，转呈给蔡严。
蔡严是第一次看到幽慎庭的同文录，仔细观看了一会，才将同文录打开。
打开之后，他先是检查了最末处幽慎庭和青将垣的官印，确定无误之后，才开始看同文录的正文。
同文录中说的是今年正月，青云部召集各个都府的副将集会。众人商议出先策军的武官由青将垣和中军府同时举荐，并对举荐者的资质进行了一番限制。
之后巢严先行告辞，巢严告辞后，众人又商议了一番，附上了幽慎庭提出了一条建议。
那就是言贺军出稗馆时，先策军中的七成官职，要换成言贺军的武官，在后面特别标注了官职除了主将都不作限制。
蔡严眉目紧锁，他深知这份同文录并非捏造，可这也无法让他认可这份同文录的价值。
蔡严看向徐方，这位青云令年纪轻轻就工于心计，事未萌而先觉，才会写下这等在当时看来毫无来由的提议。
尽管如此，蔡严不能也不敢当面揭穿，将同文录递回，又听得徐方说：“其他将军也看一看吧，同文录中所写只是徐平一时兴起，难免有疏漏之处，还请诸位将军以军中事务为先，勿要顾忌官职，坏了正事。”
蔡严拗不过，只得让部下一一观看。
徐方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地，而随右则是在暗中观看众人见到同文录之后的反应。
“东府军减兵，权位不足，因此在下想请诸位先去先策军任职。”
“我看先策军防地分散，应该不需要分成几军，那就没有主将了吧？”
首先说话的是尹达，他指出来了先策军防务分散的问题，将先策军放在整个西都府中，那么各个兵营间往来不多，就不需要像言贺军这么多的主将了。
徐方的这个提议更多是给了贺军中的武官续职的机会，他们这些作将军的在同文录上看不到好处。
“几位将军勿忧。”
徐方解释说，“几位将军的去处虽然在同文录中尚未指出，但若青将垣和中军府有意亏待几位，幽慎庭也不会答应的。”
“我等万分感谢，可令君年末之后就要卸任，到时候青将垣不从令君之说又该如何？”
尹达见徐方脸色严肃，又补充说：“在下心直口快，还请令君见谅。”
“尹将军所说的情况，徐平以幽慎庭名义作保，几位将军就算暂无官职可供上任，幽慎庭也绝对不会亏待诸位。还有一事，如今东都府的周都尹病故，若是几位不能在军中任职，那么东都府都尹一位，便非蔡将军莫属。”
“我祖父死了？”
周敖正和梁平对着同文录的细节，听闻在东都府的都尹死了，他放下同文录，立即起身追问。
“是，老人家年老体弱，于一月前病故。若是军中事务不急，蔡将军当允文昌兄返乡拜祭……”
蔡严的心思没有丝毫偏移，一都的都尹要胜过一军主将，他连忙问：“令君要我作都尹，先不说我能否称职，让我做都尹，国君怕是不会答应吧。”
蔡严话一出口，就感觉四周的目光齐聚过来。
蔡严没有听清楚周敖说了什么，他的心思都在都尹的官位上。
感受到灼灼目光，蔡严不自信地说：“这……老夫还有一事想问令君，先策军能否分区设置统领，以免突发战事，难以协调。”
徐方对周敖行了一礼致歉，才接过蔡严的话。
“先策军志在驻地防务，不容轻动，本无需设置统领。可蔡将军如此说……”
徐方沉吟了片刻，应允说：“蔡将军所说不无道理，不知几位将军能否接受。”
见青云令都给自己面子，蔡严的脸色宽慰了不少。
如果他能出任东都府都尹最好，不能出任的话，青云令都如此抬举自己，想来职位也不会比东都府都尹低多少。
“老夫有一言，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朱援咳了几声，见徐方惊恐地回应，像是生怕得罪了自己这位老将。
朱援行礼后，声音衰老地说：“老夫在军中浮沉多年，倍感疲惫，加之在稗馆中多染疾病，还请令君向青将垣求情，让老夫可以安息于故土。”
朱援这么一说，场中的气氛顿时哀戚起来，言贺军中不少武官是听着柱将军朱援的事迹长大的，听到朱援话中的老态和决绝，帐中不时有人提袖拭泪。
“老将军为申国立下不世之功，若是放准将军回乡，申国岂不见笑于天下。”
徐方还未说话，随右抢先说了出来，“就算老将军不为了言贺军着想，也要为国君的声誉着想才是！”
听闻帐中一片附和声，朱援点头称是，不再言语。
蔡严的年纪比朱援要大，听朱援告老还乡，蔡严的脸色有些挂不住。
蔡严将酒杯握在手中，却不饮酒。
等将军们陈诉完自己的意见，徐方看向梁平。
“大梁士威名，我在庭中便有耳闻。先策军草创之初，庭中商议以巢寔将军为先策军主将，幽慎庭并青将垣多次去文，巢寔将军坚决不受此任，如今先策军统帅之位空悬，而大梁士籍贯在武阳，生长皆在西都府，我提议大梁士出任先策军统帅，方于先策军诸事便利。”
徐方似乎是不知道武阳人的事情，刻意提及到了梁平的身份，梁平顿时感到有不少饱含敌意的目光向自己刺来。
几位将军虽然对武阳没有太多敌意，却也无不惊诧。
梁平在几位主将之下，徐方请他作先策军主将，而几位主将在先策军中的职位是蔡严争辩得来，却要受梁平的辖制。
“令君莫要欺人太甚！”
尹达冷着脸，恶毒地看着徐方。
梁平示意文城盯住徐方，文城会意，起身想要找个合适的位置，却发现那名叫做随右的持重正盯着自己。
文城刚要动脚，随右摇头阻止。
“公应实不能从！”
徐方好像没有理会到尹达为何盛怒，又进了一步：“大梁士为年青一代中最负盛名者，为何推辞？”
“实乃名不符实，不敢担当重任。在下鲁莽冲撞，不可御下，还请令君收回成命。”
梁平心中暗暗叫苦，只得把话题往其他方向转，“稗馆大火，伤者众多，能否将伤者移至他处？”
尹达见梁平推脱，说起伤者的事，场中气氛才好了一些。
武官们缩着脖子喝酒，生怕被此事牵连进去。
“稗馆大灾，移防是情理之中。可王都的兵营无法容纳贺军全部，只能分兵各处。先策军征兵缓慢，晚辈斗胆向蔡将军提议，能否将贺军一部调换至先策军中。”
“先策军，什么都是先策军，令君这话说得可太轻巧了！”
不光是尹达，现在就连石阚也开始不满，徐方给出的东西太少，现在还想分裂言贺军！
梁平抓住了徐方话里的另外一个关键处，说：“先策军兵营数目仅为贺军六成，如若贺军武官平换至先策军，那么便有四成之多的武官无法获得擢升。”
“目前最好的方法还是平调到其他兵营去，或者在宫内军任职。”
徐方的这两个提议都无法引发武官们的好感，也有人知道这是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，他们张望着看武将的反应。
此事还在商议阶段，利益自然是越多越好。
“青云令不能左右两个兵府的政令吧？要是左师在就好了。就算是定议，最好还是要有文书为凭证。”
这是尹达在可信度上质疑徐方。
“我此番来劳军，可说得幽慎庭的满话，诸位将军若是不信，我此来还带了青云部的官印，可将官印质押在此！”
这等凶狠之话一出，尹达只得回避，宴席顿时沉默下来，还是梁平打消了沉默，他问。
“在下能否重回骨川军？”
徐方摇头说：“骨川军职位无缺，若大梁士不愿意去先策军，那么宫内军如何？”
“罢了！这里去不得，那里去不得，还不如就继续在贺军吧。”
梁平的语气忽得轻狂起来，似乎是抓到了徐方的痛点，他继续问：“贺军在稗馆驻屯多年，不知道稗馆之外的变化，在下请求令君允许军中武官按次序访亲。”
“孝敬父母为人之常情，诸位久在外地，难免思乡，此事我立即吩咐庭内运作，清点银钱以供诸位访亲之用。”
“如此甚好，在下谢过令君！”
梁平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，便和周边的武官斗起酒来。
有人心想梁平把话说得太死，难免要触怒幽慎庭，可很快众人就把这件事忘了一般，做起访亲的计划。说
宴席接近尾声时，侍从们再次送来了肉食，这些肉和之前不同，是西都府来的鹿肉。
武官们抢成一团，再也不是议事的气氛。
将军们不再说话，武官们没有得到实质的好处，对前途变得迷茫起来。